囧晨昏

先生生日贺文第一弹，《启示录》预告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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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几次，加隆认为自己死定了。水牢里涨潮的时候…波赛冬三叉戟扎入胸口的时候。最近一次，他打算与拉达曼提斯同归于尽，醒来发现身在天堂。好在那不是天堂，天堂是死人去的地方，那是奥丁的英灵殿--瓦尔哈拉。

加隆有一个大大的疑问，直到遇见艾欧里亚和米罗，与英灵们大干一场，把满堂勇士、女武神全部放倒，终于有机会询问。

询问对象是奥丁，神王奥丁，老不像样，喜好饮酒与搏击，比波赛冬还傻。加隆叹息自己的命运，总是与怪老头联系在一起，简直是诅咒。

奥丁看上去疯疯癫癫，实则无所不知，即使他诞生的时候不怎么聪明，活了那么久，也该活明白，加隆如是想。老头的优点是脾气好，平易近人，喜欢勇士。只要陪他打架喝酒，称兄道弟，没有问不到的东西。

有一次，一人一神，无事了在宫殿欢饮。

“我说奥丁呀，你是众神之王，你相信奇迹吗？”

奥丁欣赏这小子能打，性情奔放，愿意跟他胡诌，“小伙子，好好的宇宙规则不遵循，瞎想什么奇迹？”

“纯属好奇。”他摊摊手，“我引爆小宇宙，按理说必死无疑。当时稀里糊涂飞上天，感觉聚变的力量在体内奔腾，横冲直闯，几乎把细胞撕碎。这时候他出现了，他抱着我，将混乱的能量流引向天空。我以为是幻觉，据说人临死之前会看见美好的幻象，但我没有死，到了这里，他不是幻觉…”

“停一下！”奥丁打断他的叙述，“他是谁？”

“他？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，救了我好几次…他是我的爱人…”

想到穆，温和的面容，映着阳光，加隆的眼神变得柔和，柔和中带着忧伤，“可惜他死了，他是个好人，我这个坏蛋却活着…”

“活着不好吗？噢，年轻人，千万不要研究爱情相关的问题，爱情没有逻辑可言，不遵循宇宙定律。我观察地面，你们人类为了它要死要活，打一架就能决定的问题，偏要复杂化，真是不可理喻。”

“所以诸神不相信奇迹，也不承认爱情？”

“哼！”奥丁要彰显权威，取下肩上一颗代表智慧的符文。符文发出光芒，变幻出图像，是一只蹒跚爬行的蜥蜴。

“小伙子，看清楚，神的意志遍布宇宙，每一个时间点，每一个狭小的空间。我的肩膀记载世间万物，所谓爱的东西，就是这个。”

状似蜥蜴的生物，找到一个隐秘的洞穴，在里面产卵。卵生出来之后，蜥蜴爬了出去。这时，另一只待产的蜥蜴看上了洞穴，四肢并用，意图将里面的卵挖出来，挪出空间为己所用。哪知离去的那一只回来了，两只爬行动物打成一堆，一只要保护卵，一只要挖走卵。

“这就是你们的爱。”

奥丁对自己的见识充满信心。

“二叠纪的爬行类，是你们的祖先，那之前，生物繁殖遵循本能，子代离体之后，与它们再无关系。而这一只，产卵后应该离开，去觅食，再也不回来。因为某种原因，它回头了，并且为了孩子和另一个同类打架。这种悖逆常规的行为，就是爱的本质，随着那些卵的孵化，沉淀在你们的血脉中。”

“您老人家的意思，爱是一个悖论，悖逆了本性？”

“正是啊！生命的本能是掠夺，同化，自我本位。一切生命来到世上，侵占资源，彼此吞噬，散播同样基因的后代。你们的爱很奇怪，不按常理行事，没有逻辑可言，是进化中的一次偶然。只不过这次偶然的基因存了下来，被你们奉为至理。”

“神没有爱吗？”

奥丁语重心长的劝道，“当然没有，神的国度只有规则，不需要那样的东西。小子，你也不需要，它只会带来麻烦。到了黄昏的那一天，永恒之战落幕。我的瓦拉哈尔，赫尔的尼弗海姆，都将在烈焰中燃烧。世界之树倒塌，你所熟悉的一切完全奔溃，毁灭，没有任何东西保留下来。”

“他活着的时候，我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，他死了，我痛不欲生，却改变不了什么。”

也许奥丁是对的，爱是一个幻象，是悖论。加隆忍不住好笑，二叠纪，还三叠纪，泥盆纪，石灰纪！蜥蜴，怎么不说恐龙呢？他真是一个有趣的神灵。

曾几何时，那个纯粹邪恶，妄想征服世界的恶棍死了，死在加隆内心深处。死去那个混蛋，是世界上第一不相信爱的人。直到遇见穆，在他怀中苏醒，在他的爱中重生。

他问过米罗和艾欧里亚，当时的情况。他们亲眼见到双子圣衣飞来，加隆的小宇宙爆发，穆的惊愕与绝望。那时，他还没死，是谁拨动能量的方向，是谁进入他的思想，又是谁，把迷途的灵魂领上天空？

这是个谜，神也解释不了。

哈迪斯已死，冥界一片混乱，加隆说服奥丁，去地狱搜寻勇士的灵魂，带上英灵殿，以备诸神的黄昏。奥丁求之不得，让加隆和捷克弗里德带女武神下去，与赫尔的手下在冥界交锋。双方激烈争斗，将广阔的绝望平原，化为永恒之战战场。

终于，加隆实现了他的夙愿，再一次见到穆，把那句没有出口的爱意说给他听。淌着冥河，和撒加一起，他们三人约好投生，重新回到人间，以崭新的生命返回大地。

他握着穆的手，迈入冥河深处，河水逐渐湍急。忽然间，地面世界的光，从心上一闪而过。生生死死，前尘往事，一幕一幕，在脑海里浮现，刹那间悖逆了常规。

他不想走了，想留下来做点什么。在地狱深处，他看见了生命的本源。奥丁说谎，滚滚生命，从光芒中来，回到光茫里去，那光芒才是生命的本质，爱的光。

穆发现他没有跟上来，觉察到加隆的真意，茫然回头。只是目光相接，闪念间心意相通，他们的爱情在冥河中圆满，没有残缺，没有遗憾。

“你怎么不走了？”穆停下来问他，感到这是个骗局。加隆和他们不一样，加隆没有死。

死里逃生的男人，脱胎换骨，再也不想落入盲目的摸索中，无谓痛苦，无谓彷徨。

爱的真谛不是占有，更不是索取，它是万物的悖论，逆转欲望，是光，是生命的源泉。

他挤出一个安慰的笑，轻抚穆的脸颊。这张脸为了他担忧，为了他紧张，为了他淌满泪。穆懂他的心，世上绝无仅有，只有这个人，明白他的伤与痛，对他百般宠溺。穆爱他，把对方当作了自己，还有什么不满意？

“听我说，穆。”温暖的大手，捧着他的脸，“我不和你们一起走了，我决定回英灵殿做奥丁的勇士，投入永恒之战，保护有你生存的世界。”

“不，不能这样，你上英灵殿，我也去。”

“不行！捷克弗里德死了，米罗归顺赫尔，我必须在天上维持诸神与巨人之间的平衡。平衡一旦崩塌，无论哪一方更强，都会导致黄昏提前降临。你不能去，我哥也不能去，你们唯一要去的地方是来生。”

他拔掉命运女神赠予的丝线，将连着自己那头，缠到穆的手腕。生平第一次，他感到满足，巨大的自豪感充斥全身。加隆是个可靠、有担当的男人，从今以后，换这个人保护你们。

穆抓紧他的手，哽咽着说不出话，不住的摇头。“你答应了的，不能反悔，说话不算数！”

加隆反手握住他，凝视穆的双眼，确定他明白自己的意思。“撒加已经去了，快追上他，命运女神的丝线会把你们连在一起，不用担心走失。等你们长大一点，我会去找你们，我发誓。”

“为什么，这一切不该发生，和说好的不一样…”

因为…

他没有太多的时间，冥王剑复归，冥界秩序重建，穆的形体无法维持下去，虚幻的身体正在褪色，黯淡，趋于消散。

“因为我爱你，你也爱我，你以前说过，还没有失效，对吗？”

穆轻轻的点头，眼泪掉下来，落入刺骨凛冽的冥河。河水齐腰，那以下的部位，在寒冷中失去了知觉。

“我爱你，这份爱将长存下去，持续到永恒之战结束，诸神黄昏那一天。那一天，天上失火，奥丁的英灵殿熊熊燃烧，赫尔的冥狱也将在烈焰中焚毁。我带着对你的爱，披挂上阵，米罗带着他对卡妙的爱，为洛基而战。我们两人将在战场上同归于尽，但爱不会消逝，新的世界将在余烬中诞生。”

穆听到了全世界最动听的情话，爱人起誓，世界毁灭的预言。火焰焚烧万物，唯有爱保存下来。加隆很快乐，一辈子也没有这一刻的欢愉，悖逆常理，顺应自心。他第一次吻了心爱的人，亦是最后一次，爱让他们心灵相通，在光芒中合二为一。

之后他说了一个谎话，像他之前说过的千万个，最后做一次骗子。

“撒加，你怎么回来了？”乘着穆惊讶，回头的刹那，加隆把他推入冥河，顺流投生，重回人间。

“我会来找你们…”

很久很久以后，时代更迭，桑海桑田。双子如神话般的命运，一个在天上，一个入凡间。在天上的那个，早已忘记过去，达到一定的岁数，认知愈发与奥丁接近。

他观察人间，仰望星辰，终于明白那日地狱里发生的事情。击破叹息之壁的力量，堪比一次微型宇宙爆炸，能量将时空压缩，短暂的发生了逆流。穆残存的小宇宙牵挂他，溯回到几分钟之前，来到他身边，引导混乱的能量改变方向，飞上天空，创造奇迹。

他几乎忘了做圣斗士的一生，忘了出生的地方，希腊没有了，连地中海也没有了。只有穆和兄长，这两个人常驻心间。他如约见过重生后的他们，新的际遇给了两人不同的相貌不同的性格，是他又不是他。

毕竟不是他…

加隆毕生所爱，是生死线上挣扎，给他温度，给他鼓励的那个人，是爆炸瞬间逆时间流而来，让他活下去那一个。而那一个，已经死了，死在照亮地狱的时刻。

人没了，爱还在，如同他新的生命。撒加如果知道他会变成这个模样，会不会生气，皱眉头？加隆远远的看着两个小孩，觉得生动，觉得有趣。

真是奇妙的存在，爱…在一刹那，悖逆了时空，改变了命运。

“而我，会带着它到时空的尽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