囧晨昏

3.

我觉得他还可以挽回一下，并非无可救药，于是决定做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。我一定是脑子抽筋，才会差生这种错觉。我问他，为什么要到我的要塞工作，还赖着不肯走，是不是我特别慧智，让他感受到圣光的存在。

他笑得前仰后合，给出的回答让我吐血。他说因为我傻，别的指挥官都不雇他，更不会重金给他添置装备，而且每一件都比原产地贵了一倍都不止。“所以说你傻瓜一点不冤。”一个什么都不会，混吃赖喝的见习骑士，遇到人傻钱多的指挥官，当然要紧抱大腿绝不撒手。我要补充一点，他不止好吃懒做，还没有军马！

我彻底绝望了，我不会成为一个大主教的，我甚至做不了一个偏僻要塞的指挥官。我被奸商，骗子，流浪汉耍得团团转。我摸了摸钱袋，空空如也。他笑话我，别人建要塞日进斗金，只有我亏老本。

我没办法把对话进行下去，他真可恶，我明明很自责了，他还要在我的伤口撒盐。我计划抵达卡拉波神殿之前都不再理他，反正他只会跟随，我们之间不需要战斗交流。他烧了一整锅赤脊山炖肉，可恶，真的很香...

我们和好了，他什么优点都没有，就是烧得一手好菜。他见我吃得一干二净，托着下巴在一旁欣赏。我给他剩了一点，他嬉笑着，又给我推回来，于是我不再客气，吃了个底朝天。他顺势向我吹捧了自己的成就，艾泽拉斯荣誉大厨。他有一系列美食者勋章，还是暴风城皇家美食协会会员，听得我天花乱坠。

我们到了卡拉波，钢铁部落也于此后围了上来。影月氏族，血环氏族，黑手氏族，碎手氏族，各色旗号让我心烦意乱。圣光这一次也会保护德莱尼，就像他一直以来护佑我们，逃离苦难。可是那些黑火和军械，密密麻麻的坐狼，实在是可怕。

大主教阿卡玛在神殿里训练新兵，我乘机推荐了我的随从。他看见大主教，眼睛都亮了，一个劲叫他的名字。大主教奇怪的看着我，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类。我私下问加隆，他告诉我在未来，卡拉波沦陷之后，阿卡玛堕落成破碎者，做了恶魔伊利丹的走狗。

我第一次发了飙，冲他大吼大叫，“卡拉波神殿是我们的精神支柱，不会失守的，我们不会输掉这里！”他不但没有生气，反而露出失落的神情，他告诉我这是事实，德莱尼人输了，我也死了。

不，这不是德莱尼的命运…我冷静下来，相信了这个预言。加隆来自未来，他没有必要骗我。在将来，我们的先知去了另一个世界，想必是输掉了这里。我想了想，单方面撕毁了和加隆的雇佣协议。他是一个人类，没必要留在这里等死，我可以求大法师卡德加，把他传送回人类的营地。

我认认真真的跟他说了我的想法，遭到他的抵抗，他说他差一点就获得圣骑士资格了，除非我在他的文书上伪造签字。我思来想去，为了让他活下来，昧心的事就做这一次吧，于是接过他的文书，印下了自己的纹章--坠月要塞指挥官--穆。

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，反而有些生气。我催他快走，他竟坐下来，生了根，说要留在神殿领悟圣光。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，我拿他没办法，真是个失败的指挥官。

我想，只能让他快快领悟圣光，回去自己的时代，成为一个快乐骑士。我从图书馆借了一大堆资料，《圣光的诞生》，《圣光的正义》，《圣光的赐福》，等等…他不想看，我就坐在他旁边监督。

我告诉他，卡拉波神殿的名字来源于一位纳鲁--纯净圣光的生物。他在德莱尼危难的时候出现，带领我们逃离恶魔的追击，来到这里定居。我们整个民族都信仰圣光，崇拜他的名字--卡拉。

我带他观看了纳鲁的壁画，向他展示纳鲁赐予我们的祝福。他很惊奇的看着我前额浮现出纳鲁印记，试图用手触摸柔和的圣光。他说圣光果然存在，傻瓜的身上...

剩下的一段日子我连夜备战，他跟随阿卡玛主教，接受圣光的洗礼。我只是一介小小牧师，能给予的启示有限。主教赐予他剑与盾，他试了试盾牌，丢到一旁。他说这是没用的玩意，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，盾牌是懦夫的保护伞。

大主教气得吹胡子瞪眼，他恨我，给他找了这么缺乏慧根的骑士。我忙着布置守备，还有神殿的祈祷，我做着加隆眼中一无是处的事情，他果然适合做一个战士。

他忽然把我拉到一边，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人类远征军的城塞避难。一场注定会输的战争，不值得我送死。我拿掉他的手，拒绝了异乡人的好意。这里是我们的圣地，马革裹尸，心甘情愿。

他说得没错，我是个傻瓜，无可救药的笨蛋。我会死，神殿会被攻陷，可我不怕。先知说过，生命从圣光中来，回到光明中去，放弃信仰，我失去的不止是生命，还有灵魂。

他问我，纳鲁祝福是什么感觉。书本里把圣光描绘得无比玄妙，他总是感觉不到。我想了想，也许他的教师不得其法，应该换成一个人类男子容易理解的比喻。我搜肠刮肚，说出了自己的感受，“圣光是生命，圣光是爱。”

他沉默不语，大概还是没有完全理解。我又多嘴了，我说你之所以领悟不了圣光，因为你不相信爱。爱在你眼中是懦弱的，是愚蠢的，没有意义的行为。

他如果气得马上滚回自己的营地，那么正中我的下怀。但他没有走，还说要给我煮神秘烩饭，因为我气血不足容易晕厥。

钢铁部落开始全面攻城，大型攻城机械--燃烧着火焰的钢铁之星。我发誓，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残暴的机械。爆破物把坚固的圣城炸出一个缺口，兽人士兵潮水般涌入了神殿。

我看见血肉横飞，浓烟滚滚，纳鲁的雕塑倒下去了，圣光，在火光面前如此微弱。我的随从，不肯持盾，挥舞双手剑，和守备官一起阻拦敌军。

黑暗之星降临，他看起来似曾相识。

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，先知认出了黑暗之星的真实身份，他就是纳鲁--卡拉。他为德莱尼人燃尽了圣光，死亡后坍塌成相反的黑暗生物--熵魔。先知牺牲自己，净化了卡拉。他做的没错，卡拉为我们而死，我们有义务挽救他。虽然这个结局令我痛心，加隆说过，在未来，先知活着，在艾泽拉斯，怎么会这样？

新生的卡拉还很脆弱，我守护着他，影月兽人失去了力量来源，誓要报仇。钢铁之星从工程车上发射到城墙，快要砸上纳鲁，我无论无何不能让先知用生命挽救的卡拉再度死去，可是我又没有战士强大的力量。

我记得牧师的训练中有一项技能，虔信飞跃，可以把战友拉到自己身边。千钧一发之际，我拉走了卡拉，钢铁之星在神殿里爆炸，真是万幸，拉卡没有受伤。

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，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黑影。突然间胸口剧痛，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剩下的事情，是醒来后断断续续回忆的。

我记得自己倒下，生命从体内急速流逝。在卡拉波神殿学习的记忆，先知，主教，守备官，还有我美丽的故乡一一流过眼前。我恍惚记得自己建了一个不甚高明的要塞，有一个不靠谱的随从。昏迷前，我最后一次睁开眼睛，看见了他。他丢掉手里的剑，从地上拾起一块盾。也许懦弱，也许胆怯，却是圣骑士的象征。我看见他握紧盾牌的手，挡在我面前。那个偷袭我的兽人，我好像见过，是影月氏族的耐奥祖。

我有些替他担心，耐奥祖倚仗黑暗之星的力量，已不再是过去那个慧智的萨满，加隆打不过他的。我的担心没有维持多久，因为我的视线很快暗了下去。我感觉他抱着我，温暖的圣光包围着冰凉的躯体。

真好，我潜意识的知道，卡拉波神殿保住了。卡拉没有死，德莱尼人没有失败，加隆终于领悟了圣光的意义，成就他向往的职业。我的灵魂无比宽慰，我会回到先知身边，伴随他沐浴在圣光之下。英灵殿会铭刻着我的名字，德莱尼人的牧师--穆，牺牲于卡拉波神殿保卫战，圣光的使徒，追悼为大主教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