囧晨昏

沙雕写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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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恋(撒穆)下(完)

“渴了吧,我请你喝汽水。”

中学生与小学生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天天结伴从街头走过。矮的那个落后一点儿,小短腿不断扑腾,高的那个气定神闲。穆不时会去一趟当年看星星的空地,潺潺河水从桥下流过,夏夜独有的花露水味道钻入鼻孔。现在那里堆满废土,划给一个工程项目,破土在即。一切看似没变,却一刻不停地变化着,追不上,挡不住。

时代变了,靡靡之音从一星半点开始,飘至街头巷尾,飘入穆的耳朵。他不喜欢嬉皮士、古惑仔和港台明星,不喜欢时下的审美,觉得撒加甩个袖子都比他们帅。记忆里大哥哥喜欢立领遮住半边脸,拧着眉头,像高仓健。

从初中到高中,穆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,见识了五花八门的事,青春年华郁郁葱葱被他活进了回忆中,想念一个人,留恋一段情,辗转反复。撒加——一段传奇,一个神话,别人早已忘却,在穆心中还和初见时一样,谁也比他不上。

撒加唯一一次寄来的明信片被穆收藏起来反复摩挲,回忆过往,睹物思人。他常做一个梦:凌晨四五点,天还没亮,打霜的街道鲜有人迹,他挽着一条手臂,紧紧贴近胸口,唯恐抱丢。他有许多话想对那个人说,内心絮絮叨叨,到了嘴边化作沉默。他们一直走着,走到起雾,背景变幻,他们还伴在彼此身边舍不得回头。

梦境支离破碎,一会儿火车来了,一会儿又是渡轮。穆无数次幻想重逢,撒加回来了是什么光景,会说什么做什么,每每念及,却得不出答案。也许不会重逢,也许没有那一天,承诺如游丝般缥缈,梦境随着黎明的到来消失于无形。

随着年岁增长,穆对撒加的理解越来越深。踏着他的足迹,观看同样的风景,每到一个年龄段,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。人人都道撒加天资聪颖,因骄傲自毁前程,只有穆懂他的心性,明白他的底细。那人看似冷漠,实则内心非常细腻,热爱世间万物,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温柔。撒加的感染力不限于外表,他的文字生动,富有想象力,谈吐风流,特别是谈及理想的时候,听闻者仿佛置身璀璨的银河。

这样的男人,被时代的潮汐冲到了哪里?

走出单位大门,四处都在改造,脚手架随处可见。建筑工地的喧闹声彻夜不停,穆在灯下写作业,忽而抬头,顿觉窗外的景色已大变。从小走过的街道拓宽了,空地整理修成公园,平房推了盖起大厦,河流改道,低洼填平,撒加如果回来,恐怕会迷路。更或许,连他也一起变了,变得认不出来。穆仍然会梦到撒加,但是敲开他的门,只看到一片白光。

人的思维认知随见识和激素水平变化是不争的事实,无论三观多正,内心多纯洁,总有染上尘色的一天,穆正在经历这个过程。他有很多朋友,但没有特别喜欢的,跟谁都好,也跟谁都不来电。

一个安静的夜里,发生了每个少年都会经历的事情。也许是睡前看电影的副作用,他梦到撒加敲门,像高仓健一样穿着立领风衣出现在门外。久别重逢,他们拉着对方的手,然后抱在一起,发展成限制级。

梦醒时分穆茫然失措,他忽然明白过来,小时候对大哥哥的依恋原来是爱慕,可惜那时不懂。冰川孕育河流,种子长出森林,花瓣凋谢,露出青涩的果实,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。单纯的仰慕经过岁月洗礼,在日复一日的相思中蜕变出爱意。可惜这注定是一场独角戏,爱情故事中,一方男主角逃跑了。

春去秋来,高考来临。穆的父母让他填个金融类专业,以后坐办公室,旱涝保收,可他对机械情有独钟,对金钱不感兴趣,为了这事,父子之间第一次斗嘴。

“学什么机械?像你爸、你爷爷,弓腰驼背一辈子,到头来没点好。你不怕下岗分流啊?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,没过够也看够了吧!”

俗话说“干一行恨一行”,他爹穿了一辈子蓝制服,手套上沾满了洗不干净的黑色油污,连鼻子里也是机油味。当爹的不希望儿子走这条老路,都说“读书改变命运”,走出去了干吗还要回来?

穆却惦记着和撒加的约定——做他的机械师,送他上火星。人虽然走了,但誓言还在,穆相信他说过的每一个字,包括标点符号。南下只是暂时的,撒加赚了钱会到国外去,继续完成梦想。有天他回来了,自己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呀。

“我不喜欢铜臭,勉强从业也做不好,宁可闻机油。”穆的回答平静而坚定,任凭父母怎么劝说也不听。愤怒的老爹掀了桌子,考前一个月把儿子逐出家门,赶到学校去住。穆的私人收藏跟着遭殃,老爹一脚过去,箱子里的东西滚了一地:有陈年杂志,有穆做的剪报,还有撒加送的星球。天体模型在漫长的等待中扑满尘埃,荧光粉掉了,涂料掉了,露出一块块陈旧的颜色。

老爷子抓起这些东西远远地掷出去,一边扔一边骂:“没钱你喝西北风去!想当天上的星星也不看看自己的家庭,你当土星吧。连你的好朋友撒加都知道顺应形势,放弃无意义的研究去了经济特区,你不会转弯吗?”

穆把那些东西捡起来,打包带去了学校。他私心想保存这些东西,以为没有纰漏,想不到堆在箱子里也会坏掉。天体黯然失色,令他想起撒加的样子,那人的五官也和这些模型一样,在岁月中模糊褪色,逐渐崩坏。

“你为什么不回来?他们说的是事实吗……你是不是不想上火星了,也不再想去银河的中央,你一门心思忙着赚钱,心里只剩下钱,其他的都不重要,你变了吗?”

老爸的话令穆伤心地哭了一场,眼泪一滴滴落在破旧的模型上。

撒加临别前的话在他耳边回响:“最好别沉迷,书上没有的知识才是真实管用的,千万别学我,成天做梦,穷得像土星,只剩下一圈了。”这些话,穆从来不肯琢磨,其实他早就说了,理想无用,自己为什么不听呢……

“走过的路,趟过的河,留下甘甜带走苦涩。昨天的你,今天的我,都曾在这里恨过爱过……”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领会电视剧里的歌,但成长就是这样,怎能不经历伤痛?

穆的考分很高,去了一所知名工科院校。他本可以选择撒加的母校,但大哥哥受欺负的经历令他气愤,于是刻意避开那个地方。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令他想清一些事,他爱撒加,这份感情没人可以取代,只要那人还活着,就要以最大的耐心等下去,只要他不说讨厌自己,这份期盼就有意义。

穆把天体模型翻修一新,刷上新的涂料,进行工艺改良,又用奖学金买了一架天文望远镜,继续寻找宇宙中的天体。没有办法凝视彼此,不如试着仰望天空,只要坚持下去,总有一天他会看到。

穆的动手能力强,很适应工科学习,这项天赋被导师发掘,他成了实验室的常驻帮手,与机械电路为伍。导师搞发动机研究,除了学校的课题以外还接私活,完成之后会发点小钱——这年头看星星的人越来越少,玩车的愈见增多,而国产车行业刚起步,各种缺人,优质大学生随便挑工作。

第一学年,发动机教研室的课题拿了国家级奖项,穆跟着沾光,随导师参加了不少商业活动。他不好意思拿企业老板的红包,老师开导道:“发动机吃油,咱们课题组吃钱,没有燃料,车子转个屁!”

穆不喜欢这一点——衣冠楚楚的教授口吐脏字,不像撒加,说话文雅。可是老爹相当受用,当他看出这行有钱途后,终于肯放儿子进屋吃饭了,“燃料”让老职工接受了年轻人的选择。

穆用劳务费买了套好衣服,导师跟车企老板谈专利,他就在后面递笔送文件。客户问起数据,他对答如流,这份工作比实验室的轻松多了,不用在车轱辘下面一躺就是一天,机油抹脸,还得忍受汽油燃烧不充分的毒气。

洗干净脸,换上新衣服,穆在镜子面前差点没认出自己。会场设在一家星级酒店,他陪同导师前往。临进会场,穆担心领口没翻好,特意整了整,然后对着镜子瞥了一眼,他竟呆了。

与书桌门比高矮的小孩子不复存在,他的身材比那时的撒加差不了多少。脸还是圆的,没怎么变,胖了一些。穆是个很漂亮的人,可惜蓬头垢面的时候比较多,谁也没有注意。

撒加如果看到了,会喜欢我吗?

念及那人,一阵酸楚涌上穆的心头。撒加不会看到,自然谈不上喜欢,连机会都没有,哪来的成功与失败?

酒店服务生以为这位客人不舒服,礼貌地问他: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?”

穆这才回过神来,笑了笑,往会场去了。那天很奇怪,他总能感到撒加的存在,再三观察,却什么也没看到。天下的生意人打扮差不多,撒加不在当地,又不像从事汽车行业,没可能在此处出现,一定是加班疲劳产生了幻觉。

大学生涯,穆除了上课还参与各式各样的课题,名为科研,实为捞钱,他以二作名义撰写的发动机相关论文被各类期刊收录。撒加留下的天体模型虽无人问津,但穆还是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,把它改得尽善尽美。这东西原是小孩的手工,对科研来说太肤浅了,玩具又不值得那么费心,除了少年科技竞赛似乎没有别的用途,而穆已经不是少年。几年来,穆为导师服务从不要回报,两年来只求过一件事,就是这件模型的归宿。穆希望能把模型照片发表在科技刊物上,署上撒加的名字,完成当年的心愿。

导师接过模型的一部分,戴上眼镜看了半天,留给穆一串电话号码。穆照着号码打过去,是一个私人电话,对方熟练地询问了几个问题,比如推荐人等,然后报了价码:一级刊物的字数与价格,二级刊物的字数与价格,插图加零,上封面再加,没什么干货的统统编进增刊,这是杂志社做人情的内部福利。

穆一边听一边记下报价,对着数字里的零哭笑不得。难怪撒加当年要出去赚钱,钱能通神,使到位了理想也能买下。穆花了一笔不小的钱财买了当年增刊的封底,封面没有抢到,被关系更硬的人拿走了。琢磨了那么些年的东西终于要发表了,穆心里反倒一片空旷,仿佛一锅佳肴煮到最后变了味道。人没有变,心也没有,可世界变了,映入他眼帘的风景再也无法回到重前。

曾经的坚持,曾经的等待,霎时间失去意义。有些事情是注定的,无论个人如何抗拒,从分别的那一刻起,撒加和穆的人生轨迹沿着他们各自选定的方向不可逆转地奔向未来。大学二年级末,天气逐渐炎热,像极了撒加第一次带穆看星星那时。失去他的音信已很多年,穆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次重大选择,第一次是填报志愿。

德国留学的名额下来,导师直接塞到穆手里:“小伙子运气不错呀,咱们学院和国外几所大学建立了友好合作,可以送学生过去了,去年可没这种好事。去见识见识人家怎么做发动机的,只要你愿意,回来了我们继续合作,车企随你挑,不用担心收入。”

手握通知书,穆想起撒加读书那会儿也有类似的机会,但他心气儿高看不上。就才华而言,穆不认为自己强过撒加,大哥哥可以不假思索地拒绝,他不行,缺了点底气,缺了点脾气。

思来想去,穆想到头疼,如果撒加还在,这事就好定了。年轻人不畏惧新事物,甚至还有些向往,可这一走,猴年马月才能回来。撒加本就断了联系,万一他回来,穆却走了,正好错过,以他们的年纪,今后不大可能再走到一起。

“七年了,撒加,我得不到任何关于你的消息,你究竟在哪里?”

穆的忧愁无处排解,人的一生,有多少个七年可以等待……

他考虑了很久,终于决定接受这份邀请。在犹豫不决的时候,穆想起小时候的承诺:“我要做你的机械师,送你去火星。”

撒加想不想当宇航员已不再重要,穆决心朝着那个方向奔跑,原地等待他也未必会回来。这些年穆渐渐发现,人即使不动,地球也会转,就像把撒加推入车厢的人潮。与其驻足不前,不如勇敢地跨出去,去往约定的地方,也许还有一线希望。

学期结束,同学忙着休闲或是打工,穆回到家里收拾出国的行装。他爸高兴得手舞足蹈,过一会儿就绕过来看穆打包:“德国好,你爷爷弄回来一块德国手表,现在还转呢。”

穆笑着答道:“咱家那口铁锅传三代了吧。因为好用,躲过了大炼钢,现在还在炒菜,可见中国制造也不差。”老爷子乐呵呵的,不计较儿子顶撞他,一连喝了五杯茶,喝到晚上睡不着觉。

穆也不想睡,而且没地方睡,他的屋里堆满大大小小打包好的行李。单位分配的房子太小了,一家子经常转不过身,等以后赚到钱,给老人家换套大点儿的,他这么想。

没有多余的空间,穆暂时把太阳系模型放到窗台上。印着这套模型的刊物已经出版,杂志社寄了几本给穆,保证金主看到自己砸钱的水花。

很晚了,穆把失眠的老爹推进卧室交给他娘,继续收拾最后一批东西。撒加的书太多,不可能全带走,他挑来挑去一本也没选中,最后只带了一张特区寄回来的明信片作为书签——为了时常看到撒加的字迹。

累了一整天,几乎睁不开眼,穆终于挪出一块地方睡下。蒙胧中,他感到窗台下有人,大半夜盯着别人家窗户看。

是贼吗?穆不怕小偷,仗着年轻胆大,他爬起来走到窗边,半个脑袋探出窗外查看,隐约望见一个模糊的深蓝色的身影。

难道是他?怎么可能……

那轮廓,穆可以肯定是撒加,他离开的时候成年了,再变也不至于认不出来。穆心中迷惘,不知道该怎么反应,用什么样的表情,于是干脆退回去继续收拾东西,把打好的包拆开,重新装一遍,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
过了一会儿,敲门的声音响起,滚烫的泪水流下面颊,穆狠狠搓了一把眼睛才去开门。门外穿风衣的男子果然是撒加,他嗓音深沉,带着一丝沧桑的味道。

“你好……你放在窗台上的星星很漂亮,我看得入了迷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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