囧晨昏

沙雕写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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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人本《教皇十三岁·圣城风云》通贩中

初恋(撒穆)中

高音喇叭放起靡靡之音,过去的情歌深情而不露骨,像诗歌一样优美,柔和的女声娓娓道来,响彻校园每一个角落。撒加与爱情是绝缘的,从中学开始追他的人多不胜数,而成功接近他的一个也没有。

年轻人都在恋爱,勾肩搭背,看香港电影,买歌星的磁带,在校园的每一条路上出双入对。撒加追求的远不是这些,他是有想法的人,当这世上没想法的人占了大多数时,他的烦恼自然成了少数派。

学得好不如投胎好,在高校统一分配工作的年代,个人才华、家庭背景、人情世故,共同勾画出年轻人的前景图,其中,关系又比才能重要。

撒加属意的研究所分配名额稀少,而那个单位他们专业的人几乎都想去,同学之间便少不了明争暗斗,各显神通。这种无形的压力,他无法告诉家人,也难于对一个初中生倾诉,但他愿意去找穆,在心情不佳的时候。

穆有种宁静感,看他埋头做事,解开乱成一团的线结,或者把一堆看不懂的零件组装起来,撒加也能平复心情。是的,他的模型有穆把关,因此完美无瑕,击败了其他参赛作品获得奖项。穆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,一个星空下的承诺:“送你到火星上去,做你的机械师。”

四年光阴匆匆过,临近分配,撒加的论文在核心期刊上发表,奖项堆积如山,在同学中出类拔萃。导师对撒加青眼有加,邀他做科研助手,暗中透露了一个信息——研究所名额非他莫属。

理想很肥,可现实很瘦,总能令人大跌眼镜。分配名单下来,研究所的肥缺被高干子弟霸占,这帮人没有成绩也没有成果,胜在“思想突出”。最后,跳舞泡妞的少爷们走关系去了名利双收的部门,将寒门学子抛在身后。还有女学生不惜跟老师们睡觉,靠“爱情与肉体的多角关系”胜出,获得留校资格,刷新了同学的认知。导师见状,捶胸顿足,直言科研就是这样被耽误的,他们中某些人期期补考,毕业论文都是抄的。

导师惜才,对撒加说:“你分配的单位太憋屈了,没有上升空间,几年待下去就成废人,不如多读点书,念我的博士吧。”

撒加苦笑,没有接受。他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个游戏里,而规则明明白白摆在面前,再读几年还是免不了给有权有势的人垫背,他高傲的灵魂无法接受。

不服从分配等于抛弃饭碗,不继续深造等于放弃自己。撒加普通家庭出身,没有富到随便出国,何况当时不是有钱就出得去的。

导师语重心长地劝导他:“机会总是有的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年轻人要认清现状,世道如此,几千年的传统一朝一夕不可能更改。就算载人火箭上了天,在月球表面建立据点,好资源仍然是领导优先。”

撒加嘴上应着,到底没有服软。以他的悟性,完全可以放下颜面,像别人一样四处活动,溜须拍马,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。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,揣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抱负,宁折不屈。

他既不能在恶劣的学术环境下琢磨纯粹的科学,又不能混吃等死去分配的单位报到,在行业里沉沦,对不如他的人点头哈腰,结果只能被淘汰出局。

“听说国外的学术环境好一些,我想存点钱出去。早些时候明明有过机会,怪我死心眼,把世事想得太简单,眼睁睁地错过了。”撒加这样对穆说,然后定了南下计划。

活人不能被尿给憋死,错过了月亮还有星星。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家乡的好处,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,过去的情分羁留心灵,阻止他远行。

他眷恋脚下的土地,像海浪亲吻沙滩,沙滩一遍一遍将海浪推走,直到他不再回头。撒加不怕挑战,亦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所谓的世道,哪怕前路一片迷茫。他的行李相当简单——带多了麻烦。特区政策好,是一块待开发的沃土,对有胆识的人而言,正是绝好的机会。

当时穆念初二,到了他与撒加相识那会儿对方的年纪。大哥哥永远是大哥哥,永远走在前面,无论他如何拼命追赶,快马加鞭,始终赶不上对方的脚步。

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蜕变出另一种神态,挣脱束缚换来他一身伤痕。他再也不穿高领风衣,不在书本刊物中寻找智慧。理想之火焚烧殆尽,青年饱满的面庞缩了水,被风吹出一道不明显的沟壑。

“一定要走吗?”穆问。

“嗯。”撒加心意已定,态度坚决。

临别的那天,穆去了车站送他的密友。那天很冷,夜里路面打霜,湿漉漉的,踩着滑脚。撒加怕穆摔倒,牵着他的手。两人有段日子没这么亲近了,各有一番感慨。就要离开了,穆舍不得撒加,挽住牵他的那条手臂,感觉比小时候粗了不少。

撒加对穆说:“男儿志在四方,不用替我担心。”

穆看出他的失落,拿老话安慰道:“你一定会心想事成,到火星上去的。”

撒加笑笑,不想打击穆。那是孩子话,现在听来宛如嘲讽。穆一片好心,自然不是笑他,幼是幼稚了点,没必要着恼。

“火星什么的,让思想先进的人去吧,也许能将那方热土感化得适应人类生存。我这死脑筋,只配在风浪里打滚。”

“风雨过后会出现晴空的,听说看星星特别清晰……”

撒加把读过的书扎好装箱,叫他爸遇上收破烂的就卖了。穆听说之后全讨了回去,帮他重新整理。书上有密密麻麻的笔记,不同颜色的标记,还有阅读记录与摘抄,卖了多可惜呀。除此之外,穆还接管了太阳系模型。小时候涂的荧光粉掉了,撒加无心修补,导致这些天体看上去暗淡无光。

穆曾问撒加:“这些是你辛苦做的,不要了吗?”

撒加把这些东西交给穆的时候心如死灰,淡淡地道:“星星换不来权势,找不到工作,不能当饭吃,对我已无用。这里面也有你的汗水,喜欢就拿走吧,最好别沉迷,书上没有的知识才是真实管用的,千万别学我,成天做梦,穷得像土星,只剩下一圈了。”

穆暗暗吃惊: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?连最得意的作品也不要了,一个骄傲的男人怎会沦落至此……

送别路上,穆的确滑了一下,险些绊倒,之后将撒加的手臂挽得更紧。他有很多话想对这个人说,关键时刻偏偏一句也说不上来。撒加埋头赶路,但依然配合穆的速度,尽量不让他打滑,整个过程默默无语,只有脚步声声铭刻于心。

上车之前,撒加几经思索,给了穆一个拥抱,拥抱这位自始至终陪在身边的朋友,拥抱他们多年的情谊。

“不要学我皱眉,这个表情不酷,做多了改不过来。天无绝人之路,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,等我回来了,带你去看星星,带一架最新的望远镜。”

穆来不及回答,撒加就被赶车的人群推进了车厢。隔着车窗,穆想起第一次张望星空模型的情形。火车启动,昔日的大男孩从眼前溜走,撒加在里面挥手道别。这些情景都是模糊的,穆看不清楚,因为他眼里充满泪水。大哥哥走了,本该进研究所,成为宇航员,到火星上去的男人,终究坠入尘泥。世事难料,他提着简易行李,纵身一跃,告别了从小生长的故乡。

火车开走了,穆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撒加会回来的,他答应过。不……他赚到钱就可以出国了,去另一个地方实现理想,也许能在电视上看到他……

穆思绪起伏杂乱无章,乘车、走路毫无知觉,到了家门口掏钥匙,才发现钱包在公交车上被人偷了。

“所有的往事都刻在心里,所有的真情都给了你,脚下的世界早已改变,这份爱却始终为你牵挂……”

电视台轮番播出《情满珠江》,片头曲红遍大江南北,熟悉的演员闪过屏幕,只听一点儿旋律穆就知道这部剧开始了。他过了看动画片的年纪,和全国人民一道守八点档电视剧频道,每晚如此。国营单位职工宿舍灯火通明,千家万户的玻璃窗透出同一个声音。穆不懂剧情,作为家中的独子,父母端铁饭碗,他的整个天地就是家和学校,对外面的事情一窍不通。穆又有一点儿懂,因为撒加去了那里,像剧中顽强不屈的主人公。

他还好吗?大哥哥……

最后一次见到撒加是几年前的事。自打离开,那人一次也没回过家,连春节也不例外。第一年还有特区的明信片寄回来,乱糟糟的笔迹和学生时代大不相同。穆手里握着他用过的书,书上的注解密密麻麻,却不曾有一个字乱了,现在简直是画符。

上高中以后,穆得到了一张用于家庭联系的电话卡,和父母联系之余,他偷偷在电话亭里拨通了撒加的号码——撒加寄来的明信片上留了一个临时电话。然而,几次简短的通话之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,因为撒加换了住处。

穆记得他最后的声音有些沙哑,可能感冒了或者喉咙上火。他说自己一切都好,在一家外资企业打工,为了节约生活费和别人一起租房子住,巴掌大的空间还不如大学寝室,躺在床上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天花板。

“像农民工一样,不是吗?”他自嘲,好在那点傲气并未散尽。

撒加告诉穆,现在节约是想攒点钱,以后开自己的公司。可那以后就没了下文,不知他钱攒得怎么样了。也许生活艰难、工作太忙,他完全无心家乡的人和事,换了住处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。

所以,撒加现在究竟怎么样?

穆望着电视屏幕,傻傻地幻想。他有没有淘到第一桶金,注册自己的公司,在饭桌上谈生意?他有没有西装革履,皮鞋擦得锃亮,开小车上班?撒加拥有几乎所有小说男主角的标签,英俊、能干、才华横溢,学生时代就受到无数人追捧,到了海边,他会不会遇到心仪的人,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?对象是外来妹,或者香港泊来的富婆?穆承认自己想多了,现实和电视剧混淆,傻傻分不清楚。然而他不能不想,两人的牵绊像断了的风筝线,可供思念的片段着实不多。

撒加留给穆很多东西:成堆的科学杂志,比人还重的教学参考书,闲暇之时取出来翻阅,别有一番滋味。他选书的眼光很好,笔记生动有趣,字里行间充满智慧,令穆生出一种错觉——那个人还在身边从未走远。

童年懵懂无知所以快乐,每成长一步,对剧情多一重领悟,便是添了一层烦恼。

“当我看见你的时候,不知道什么是幸福,可是那动人的感觉,总是藏在一个深处。当我离开你的时候,才知道什么是孤独,可是那生活的潮汐,却让我来不及追溯……”

改革开放,政策鼓励人们下海闯荡,开公司开厂,相应的影视作品层出不穷,放了一遍又一遍。每一遍都从不同角度敲击穆的心,在他心上留下一点点印痕,让他不断追问,什么是幸福,什么是孤独……

撒加的离去留下了什么,亦带走了什么。对穆而言,是天边的一抹蔚蓝,身畔的一阵清风,夜空的一颗明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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